Zoe Yeh

　　尼古拉斯費了好大的工夫才順利把洋蔥跟蘑菇切碎。

　　雖然以前已經見識過切菜跟砍人的不同，但是對於自己過了這麼久仍然如此不得要領，還是感到很受挫。

　　手上都是方才為了切菜而留下的傷口，食材也都是他的鮮血。因為嫌麻煩，他捧著洋蔥跟蘑菇丁連手一併洗淨血漬。

　　但掌心的傷口還是不斷地滲血出來，他只能先放下手邊的工作過去包紮止血。因為傷口的數量太多了，他乾脆就把手塗滿碘酒再用紗布一次性的包裹了結。

　　處理完後，他開火準備要燉湯。

　　食材噗通噗通地全部都落到鍋底，他用湯杓攪了攪，一邊調味。覺得差不多的時候他蓋上了鍋蓋。

　　是該看看那女人的情況了。他想。

　　他走上樓打開她的房門。

　　“放開我！巴里！放開我──”

　　愛麗克斯沙啞地發出怒吼，雙手對著空氣胡亂揮舞，就好像她現在正在對抗一個透明的怪物一樣。

　　是“後遺症”又發作了嗎？尼古拉斯走到床邊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。他想，得趁現在趕緊讓她起來服藥才行。

　　“放開！”她掙脫尼古拉斯的牽制，繼續對著空氣揮舞。

　　這女人真是……

　　尼古拉斯咬牙，心想乾脆地搧她一巴掌讓她徹底清醒過來好了。但她卻突然在他思忖方法的時候掐住他傷痕累累的右手，“……去死。”

　　“嘶……”沒想到這女人的手勁這麼大？

　　尼古拉斯不禁皺眉，一邊想把手抽離，可愛麗克斯卻愈攥愈大力，讓才剛處理好的創口再度滲血，紗布被染上層鮮紅色。

　　“趕緊下地獄啊──”

　　“傻了嗎？你口中那個叫作巴里的渣滓已經死了。”

　　雖然愛麗克斯仍舊沒有清醒的跡象，但握在他手上的力道已經漸漸流失了。於是他又開口：“是我們殺死他的，你不也好好看清楚了？還是生病讓你完全變成一個笨蛋？”

　　她的手似回應般地鬆開了，就這樣從他的掌心中慢慢滑落。

　　他立刻又擒住她的手。“把老子抓得痛死了，你這女人真是──”

　　真是……

　　“麻煩”這個詞還沒說出口，面前的女人忽地笑了。

　　“在裝睡？”尼古拉斯往她的面門湊近，看了許久，但愛麗克斯還是閉著雙眼。

　　是夢見什麼好事吧？他想。

　　“總之別再想起‘那個’就好。”

　　或許是因為感冒的關係吧，她的雙頰潮紅，額上滿佈汗水，竟讓人有色情的感覺。

　　尼古拉斯攢眉，覺得此刻在她臉上的汗水真的非常礙眼，便立馬用襯衫的袖口把“它”擦去了。

　　“痛……”

　　“白癡。”別在做夢的時候說些讓人誤會的話。

　　愛麗克斯仍然抓著尼古拉斯的手，尼古拉斯怎樣都甩不開。又或者說，如果用力甩開的話會吵醒她，所以他就放棄這麼做了。

　　“埃米利奧……”

　　搞什麼，又喊其他男人的名字？

　　好像傳來了燒焦的味道，但尼古拉斯被折騰得太累了，乾脆放任腦袋黏在床邊……

＊＊＊

　　“我回來了！抱歉啊，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，路上的紛爭特別多，我為了避開繞了點遠路，所以才……”沃里克推開房門，卻發現他的搭檔坐睡在病人的床邊，兩個人的手還握得老緊──

　　“你這傢伙還真會趁人之危！”沃里克走上前想把他倆的手扒開，卻發現怎麼樣都無法成功。“可惡──！”

　　他覺得這樣不是辦法，還是叫醒愛麗克斯比較重要，“小愛麗，小愛麗……起來吃藥囉！”

　　“嗯嗯……”

　　天啊，好色情的聲音。沃里克戲弄似地戳戳她的臉頰，作勢嘟嘴要吻醒她，“睡美人，還不起來嗎？”

　　愛麗克斯像是感到危機般瞬地瞠開雙眼。

　　跟沃里克面面相覷──

　　看見男人嘟著嘴如同要侵犯她的樣子，她立刻騰出左手往他的臉頰一揍。“離遠點！你這個色狼！”

　　“唉唷！疼！”

　　“還有你也是！”愛麗克斯甩動著被尼古拉斯壓在腦袋下的右手臂。“趁我睡著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啊！”

　　尼古拉斯睜開惺忪睡眼，似還在恍惚當中。

　　“奇怪？”沃里克皺緊眉心，往空氣中嗅了嗅，“怎麼會有燒焦味？”

　　尼古拉斯這時才意識到“那鍋湯”的存在。

　　他跳起來衝下樓，沃里克也跟著下去。

　　看著眼前的滿目瘡痍和燒焦的鍋子，沃里克簡直要哭了。“你哪來閒情逸致下廚啊搭檔？”

　　尼古拉斯用手語解釋道：因為那女人沒吃東西。

　　沃里克抽著眉，“以後這裡除了我跟小愛麗可以使用外，你不可以再碰任何的東西了！”

　　尼古拉斯揮揮手表示他知道，接著走到燒焦的鍋子前面把湯盛起來。

　　“那能吃嗎？”

　　“不能浪費……”

＊＊＊

　　愛麗克斯狐疑地看著沃里克捧著的湯，問道：“是給我吃的嗎？”

　　“算是……吧……”沃里克緊張地用眼神詢問尼古拉斯是否真的要給她吃下肚，尼古拉斯則回給他一個“放心”的手語。

　　他剛剛也試毒了，沒事啊。不對，怎麼把他自己做的東西比作生化武器了。

　　“那，小愛麗我餵你，啊──”沃里克把湯匙湊近愛麗克斯的嘴，但換來的卻是她的撇頭。大概還對上次的事有很多不滿吧？

　　“我自己吃。”她搶過沃里克手中的湯匙，慢慢地喝了一口湯。

　　湯跟糊在一起的食材滑落到喉心，她咳了咳，覺得自己更不舒服了。“好甜！這是什麼東西？”

　　“小尼克說是洋蔥蘑菇湯……”沃里克解釋到一半，愛麗克斯突然著魔似地把湯灌進自己的胃裡。“喂喂！別喝了啊！會出事的！”

　　尼古拉斯看著她，她也看著尼古拉斯。

　　“難吃死了！”她罵著，卻還是把湯喝得一乾二淨。

＊＊＊

　　“泰奧醫生，不好了！”

　　沃里克匆忙地撞進泰奧的診間，泰奧挑起眉，此時還在忙著配製藥品。“又怎麼了？便利屋。”

　　“那個……有沒有腸胃藥？”

　　“啥？”上次拿感冒藥，這次換腸胃藥。便利屋那些人的健康狀況也太不好了吧。

　　“我要兩份腸胃藥。”沃里克似乎很急。“他們已經拉到虛脫了，再這樣下去會死人的──”

　　“好好好，我會過去的。”泰奧仍然一副坐懷不亂的樣子，“不過為什麼會拉肚子？”

　　“尼古拉斯做的湯……”

　　泰奧立刻閉起一隻眼，意即我明白，那會死的意思。

＊＊＊

　　砰砰砰砰砰砰砰砰──！

　　一連串瘋狂的敲門聲讓坐在馬桶的愛麗克斯煩躁起來。肚子還是咕嚕咕嚕地翻騰著，早知道就不要逞強去喝尼古拉斯做的湯了。

　　“快給老子出來！”

　　“煩死了我還沒上完！”說完，她回踢了廁所門一下。

　　“媽的！快給我出來──”要拉出來了。

　　要說噩夢是什麼，大概是現在這種情況了……吧……？

(第三章完)